月至中天，曲晚娘扭着腰臀走到了壮妈妈的房门口。</br>
吱呀。</br>
壮妈妈宽阔的身板出来，手里拿着一个碗，里头的汤药冒着热气。</br>
她接过毫不犹豫的喝下去，“真难喝。”</br>
“虽是七天喝一次，可毕竟是避子汤药，喝多了当心伤了身子。”</br>
曲晚娘不甚在意，倒是仔细的看了看壮妈妈的脸色，“又做恶梦了？”</br>
“是啊。梦里又在荒漠上跑，身边还有别的年轻女子，我们应当是身份相同的人。</br>
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，是一件大事，若是不做好性命堪忧。</br>
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？”</br>
她那张可称丑陋苍老的脸现出几分迷茫，曲晚娘上前一步抬手在她后颈上抚摸，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。</br>
“现在想不起来不代表以后想不起来，有些事情看时间看机缘。</br>
待时机到了你想起来了，我就陪你去完成那件大事。”</br>
壮妈妈回过神儿，然后便笑了，笑时那张面孔甚至有点儿吓人，“先报你的仇。”</br>
“之一说了，要让楚家抄家下狱。原本我就想这样，可凭借我自己做不到。</br>
现如今她能做到，想来也不用等太久。待事毕，我就陪你去找记忆。”</br>
壮妈妈点点头，强壮的身板现出一种违和的乖巧来。</br>
“明日要去见曹迁吗？”</br>
“见。他对楚正抢了他姐夫都给事中职位的事儿耿耿于怀，上回助我一次现在要我报答，我便报答。</br>
而且，我觉着应当告诉他，楚正可不是督公的走狗，他若对付楚正便对付，别给督公添麻烦。”</br>
曲晚娘觉着报仇不能走弯路，多浪费时间。</br>
*</br>
督公府。</br>
青枫将戴城卫指挥使林周的所有信息交给了兰怀聿。</br>
祖上三代，外加他个人情况，人物小像全部具备。</br>
修长的手拿起那张小像，上面的人身高体长，一身卫甲手持雁翎刀。</br>
很年轻，样貌很好，双目有神且一派正气，一看就知其人心性这是个宁折不弯的好青年。</br>
看了好一会儿他就把那张小像撇了，“林周和白巧珠定了娃娃亲。”</br>
“是，林周的母亲与白巧珠的母亲是手帕交。林周先出生，之后两位母亲商定，若是白巧珠母亲生了男孩儿要他们结拜，生了女孩就定儿女亲家。”</br>
“这样的约定是长辈之望，于那二人来说未必如意，一切只为守约。”</br>
青枫不太理解督公为什么忽然间说这种话，“听说林周心意坚定，可能不只是守约，与白巧珠是两情相悦吧。”</br>
眉尾扬起，“真的？”</br>
青枫：“……”</br>
督公从不会问自己这种问题。</br>
真的？</br>
这是督公能问出来的话吗？</br>
“属下认为是真的。”</br>
兰怀聿嘴角动了动，又拿起那张小像，“只能称作周正而已。”</br>
“……”</br>
青枫又不知说啥了，林周明明很帅气的。身为男人，自己都承认他的容貌比过世上七成男儿。</br>
但，督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。</br>
不过还是有点点奇怪，自己拿回这些消息，督公本可以明早再看的。</br>
可偏偏的大半夜的不睡觉，非得阅毕。</br>
想笼络这林周之心这般迫切吗？</br>
起身，兰怀聿一身青色常服走出小楼，缓步的回了和院。</br>
卧室里燃着暗色的灯盏，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，很像是山林原野之中自由的香气。</br>
这是楚之一的味道。</br>
他轻声进来，屏风后睡着的人就听到了。</br>
“外头又出急事了？”</br>
“没有。在计划守戴城之事，剿灭乌衣教本就是肃宁卫之职。</br>
届时调派肃宁卫在外策应，与戴城卫都司两方夹击。不过最好还是能寻到邪教老巢，一举剿杀。”</br>
楚之一盯着床顶，“难！甚至那教主的身份……江湖上的门路都打听不到。”</br>
实际是上一世她也没查到。</br>
极为神秘，而且躲藏的特别好。有一次调查到罕见的邪教上层人物聚首，她亲自去围堵，杀了在场所有邪教人物可里头居然没有教主。</br>
也就是说，他似乎是得到了将会引来朝廷之人的消息故而没来。</br>
但他又没通知下属撤离，任凭他们丢了性命。</br>
这人……狠而果断。</br>
兰怀聿在榻上躺下，蓦地道：“你都何时跟江湖上的门路联系的呢？”关于这一点他很奇怪，夏英整日跟着她，从未瞧见过。</br>
楚之一一愣，“呃……无时无刻。你也知道的，江湖上什么奇人异士都有，通传消息的本事亦是五花八门，都在常人不经意间。”</br>
她吹得可厉害了。</br>
兰怀聿更觉着真实性不高。</br>
江湖具体是什么样子的，他还是有所了解的。</br>
所谓的绿林好汉，或许白日里扛着生锈的大刀吆五喝六，夜里睡在路边饿的肚子咕咕叫。</br>
或是一些自称侠士忠肝义胆，给一箱金子立马变了模样，谄媚摆尾嘴脸难看。</br>
肃宁卫需要很多暗子，江湖上自然少不得。可笼络的所有江湖上的暗子，都是这等物什。</br>
莫不是她嘴里的江湖，跟自己所了解的江湖不是一回事儿？</br>
新的一天来临，一大早慕常乐居然来了。</br>
少年大概昨晚没睡好，精致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肉嘟嘟的质感，一掐一兜水儿，一捅一个坑儿。</br>
见了兰怀聿，他拱手作揖，很想学着楚成材那不要脸的劲儿唤一声大姐夫。</br>
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又被他硬生生咽下去了，他就不是那种脸皮厚的人。</br>
“一早冒昧打扰，还望督公见谅。我……我是来见夫人的。”</br>
仍旧一身青色常服的兰怀聿看着这少年，“听闻世子今日出发前往戴城，小公子没去送行吗？”</br>
“送了。”</br>
就是刚刚送了行，他才跑到这儿来。</br>
在他想来毕竟是一家人，家中有人远行，家人都得知晓才行。</br>
如此才像一家人。</br>
“那不知世子可习惯？”</br>
“不太习惯，骑马出了城门父亲就屁股疼的下马了。”而且下马时还摔了一跤，说自己胯骨都合不上了。</br>
又丢人又令人担忧。</br>
后头传来楚之一的笑声，她一身青色长裙走过来，到了兰怀聿身边停下并转头上下打量他。</br>
这人这两天怎么总穿跟她同色系的衣服？</br>
“还真是巧啊，世子上任戴城卫，过阵子我也去戴城，正好帮小公子瞧瞧世子是否完好无损。”</br>
“夫人去戴城？我也去，祖父也会去。”</br>
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有第一次团聚了。</br>